曹禺话剧的“审美取向”对中国传统戏曲美学的继承

◎艺术研究⑨　曹禺话　剧的“审　美取向＂对中国传统戏曲美学的继承　李　微　张　影２　（１黑龙江科技大学嵩山校区，黑龙江哈尔滨１５００９０｛２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黑尼江哈尔滨１５００２５）　摘要：在中国，曹禺虽被看作是接受欧美戏剧影响最大的　戏剧家，但曹禺同样带着中国传统戏曲的美学思想融解西方话　剧里诸多不适合中国人的戏剧元素，并不断对其进行中国化、民　族化改造。因此。学术界中只将西方戏剧看作是曹禺话剧的影　响源而无视中国传统戏曲影响的观点，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此文从中国传统戏曲美学角度研究曹禺话剧，以期达到“以一斑　窥全豹”的效果。　关键词：曹禺话剧；传统戏曲；审美取向　曹禺认为向传统戏曲学习重点是“要掌握学习古典作品如　何表现和概括生活的‘窍门’。我们不是去模仿他们，而是要去　掌握这个‘窍门’。”　这里曹禺说的民族传统戏曲的“窍门”一　个是指“传统戏曲的审美取向”，一个是指“戏曲结构”这两个主　要的“窍门”。前者是指要求剧作家非常熟悉中国观众的审美　情趣。他说：“应该从观众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叫‘紧凑’，‘简　洁’，‘洗练’，什么叫‘震撼人心’，什么样的文章才是有‘光彩’，　有‘音乐性’，有‘节奏’。”　中国人喜欢离奇的故事情节，喜欢神秘色彩浓厚的恐惧气　氛，爱看“有戏”的戏份的审美心理定势长期以来积淀在民族心　理和思维定式中，展示的既是有别于其他民族的审美情趣，也是　制约曹禺创作的一个关键因素。　１　中国传统戏曲的“审美取向”　１．１　中国传统戏曲“审美取向”是“事不奇则不传”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从六朝志人志怪小说到唐传奇，到宋代　的话本，南戏的剧本，说书艺人的底本，讲经的“变文”；从元代　杂剧到明清四大名著，中国人特别看重文学传统中的“故事”元　素。后世的戏曲几乎吸收借鉴了上述所有艺术元素，尤其借鉴　了唐传奇中设置情境、塑造形象的艺术表现手法，且在形成之初　就具有浓厚的传奇色彩。元《辍耕录》日：“稗宦废而传奇作，传　奇作而中国传统戏剧继。”点明了这种艺术继承的源流关系。　传统戏曲波澜起伏，跌宕有致的故事情节十分有趣，因此积　淀成中国人爱看“戏”，爱看“故事”的审美心理定势。因此，曹　禺剧作中浓厚的“故事”元素和传奇色彩，正是中国人喜爱曹禺　剧作的原因之一。　总之，中国人看故事讲究：“传奇者，传奇事之奇焉者也，事　不奇则不传。”③　１．２中国传统戏曲“审美取向”是剧情神秘色彩浓厚　剧情诡异、神秘色彩浓厚，是中国传统戏曲的又一个重要特　点。曹禺非常清楚“中国观众爱看什么，厌倦什么，他也曾因为　《雷雨》写的‘太象戏’而转变去学平淡深邃的‘契诃夫味’，但这　样也没有改变他的‘本色’。在《Ｅｌ出》《原野》等剧中仍表现出　惊心动魄。表面上的平庸生活‘淡似水’，而实际尖锐剧烈性格　和心灵的碰撞却‘‘晾如雷’，后来他告诫年轻人不要只学契诃　夫，还要学莎士比亚。因为‘莎士比亚比契诃夫更易于中国观众　接受’。”　所以，《家》、《王昭君》更有莎翁戏剧的影子，因为莎　翁的戏剧更像中国传统戏曲。　２曹禺对中国传统戏曲“审美取向”的继承与创新　曹禺非常了解中国人自古形成的审美心理定势，也深喑传　统文化的精髓，他以民族传统戏曲的传奇融解古希腊悲剧的神　秘巧合，并创制中国观众喜爱的故事情节。在曹禺眼中离奇的　事件怎样安排情节是最重要的。　曹禺剧作往往就是用离奇的伦理关系编制离奇的故‘ｊｊ＿　节。在现代戏剧史上，两性伦理关系最复杂、最乱的戏就是《雷　雨》。３０年前富家大少爷周朴园引诱了丫头侍萍，又始乩终弁，　３０年后，后母蘩漪又与周朴园前妻的长子周萍乱伦，而周萍义　与胞妹四风相爱，蘩漪跟四凤争夺周萍，两兄弟周萍、周冲又共　同追求四凤，多个三角关系交错、重叠，多个复杂难解的两性伦　理纠葛。这些让平常人觉得不可理解的奇特故事，曹禺却认为　还不够劲。　《Ｅｌ出》中曹禺化用中国传统戏曲技巧，精心编纂那些看似　不“奇”，实则“传奇”的故事情节，更让读者们睁大了惊奇的眼　睛。虽然面对的是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生活，曹禺展　现的却是“不足者”与“有余者”对立的世界，犬牙交错的复杂关　系。剧中展示了虽生活在牢笼里还骄傲自恃的可怜动物，比如　潘月亭、张乔治、顾八奶奶和胡四，他们这些人自认为有钱有势、　有手腕，在社会上混得不错，自我感觉良好，但这只是事物的表　面，实际上他们也是被“背后”那只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大手　抓住了咽喉，扼住了生命的人，用李石清的话说，他们都是被“耍　了”的。曹禺有意从老子的《道德经》¨｝二摘录以下几句话放在这　个剧本的扉页之上：“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　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用以表现这个不合理、不公平，且又　极具传奇色彩的世界。　其剧《原野》更是以神秘剧情闻名于世，从中我仃Ｊ也　看钊　中国传统戏曲文化的蛛丝马迹。剧中天地是沉郁的，苍苍莽莽　的巨树，龟裂的木纹，怪相的黑云密匝匝遮瞒了天化成各色狰狞　可怖的形状，这处天际像张着嘴的血盆大口，连奇峰怪石也点染　了诡异艳丽的色彩，神秘的森林，灰蒙蒙的细雾，幽幽的水光，树　干上发光的白皮，仿佛环立着多少白衣幽灵，上边吊下狰狞的权　枝像一个巨兽张开血腥的大口，外面成群的鸟儿在天空盘旋　处处让读者感觉恐惧、冒冷汗。昏黑原野上的焦家鬼气冲　天，油渍的焦阎王像满脸杀气的悬在正房正中右窗上，一张黑香　案供着狰狞可怖、无首无臂的金眼菩萨，门上贴着残破的钟馗捉　妖图，阴沉沉、空洞洞的铜磐声，再加上远处不时传来焦母敲响　的木鱼声，更令人毛骨悚然。在这原野之卜有头发像乱麻、硕大　无比的怪脸，眼烧着仇恨的火，筋肉暴突、毛茸茸的前胸，凶狠狡　诈的仇虎，泼野妖艳，强悍魅惑，风流野性的花金子，峻削严厉、　失去双眸，猜疑、急躁、敏感、暴戾的焦母。《原野》中，焦母对儿　媳花金子嫉妒并怀恨在心，她往木人身上扎钢针，念咒发泄私恨　的行为恐怕在西方戏剧中难以找寻，仅在中国传统戏曲中能　……见到。　有人说《原野》借鉴并吸收了《琼斯皇》的一些技巧，在情节　上也有相似之处，但曹禺却根据情节发展的需要，把西方表现丰　义手法与中国传统戏曲艺术表现手法捏合在一起，町以说对《琼　斯皇》来了个“脱胎换骨”的大手术。　还有人说《原野》第三幕借鉴了莎士比亚《麦克自》的一些　情节。其实，曹禺本人非常反感说他抄袭外国人，我想，与其说　曹禺借鉴《麦克白》和《琼斯皇》不如说借鉴中国传统戏曲更贴　切。《原野》第三幕中黑林子里，洼地中，水塘边，小破庙旁，出　基金项目：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２０１２年度人文社会科学（面上）项日计划，项目编号：１２５２２１２３　・１５６・　◎艺术研究◎　现的阎罗王、判官、牛头、马面、青面小鬼，以及焦阎王、仇虎父亲　和妹妹的鬼魂，这是作家把中国传统戏曲舞台的假定性和西方　表现主义技巧融为一体，它一方面体现出幽冥世界的鬼魂形象　构成的幻境是旧中国黑暗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另一方面这些　直观的灵魂形象也是作家用以“外化”、“幻觉”揭示仇虎的潜意　识，以直观形象“外化”人物内心世界的艺术表现手法。　３曹禺戏剧创作理念对当代中国文艺发展的两点启示　（１）中国历史上“和”思想的应用。在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　文明史上，“和”思想的发展可谓久矣。所谓“和”是指和谐。曹　禺深知“和”是中华民族的核心思想观，蕴含着不同事物、不同　艺术创作。因为传统文化的影响是浸入血液，深入骨髓的。　注释：①曹禺．《读剧一得》，《曹禺轮剧作》．上海文艺出版　社，１９８６：３７８．　②胡星亮．《中国话剧与中国传统戏剧》，曹禺《切忌“浅尝　辄止”》．戏剧报，１９５９（５）．　③孔尚任．《桃花扇小识》，转引自《中国古典编剧理论资料　会辑》．中国戏剧出版社，１９８４．　④蔡骧．《＜北京人＞导演杂论》，《人民戏剧》．１９８０（５）。　⑤欧阳山尊．《论曹禺的三个代表剧作——＜雷雨＞＜日　出＞＜北京人＞》，《曹禺戏剧研究论文集》．中日戏剧出版社，　１９９７：３０．　因素的相辅相成、相反相成的关系。正是这种“和”思想影响他　的审美取向和创作方向。　⑥胡星亮．《中国话剧与中国中国传统戏剧》．学林出版社，　（２）多元共生时代，学会彼此“对话”。当前社会早已进入　２０００（９）：２３３．　多元共生时代，“对话”是信息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何为　“对话”，即为中外“对话”和古今“对话”。对中西戏剧理论进行　参考文献：　清理和比较，不断改造、消化、吸收、创新，这是新时期不断“对　［１］曹禺戏剧选［Ｍ］．解放军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０．　话”的关键，也是建立当代戏剧理论的关键。　［２］曹禺戏剧研究论文集［Ｍ］．中国戏剧出版社，１９９７．　４结语　［３］戏剧美学思维［Ｍ］．中国戏剧出版社，１９８７．　曹禺的民族传统戏曲根基来自他对中国传统戏曲的迷恋和　［４］戏曲美学论文集［Ｍ］．中国戏剧出版社，１９８４．　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少年曹禺天资聪慧，在私塾教育中陆续接　［５］中国戏曲文化［Ｍ］．中国友谊出版社公司，１９９６．　触了“四书”、“五经”、《左传》、《史记》、《道德经》和《易经》。然　［６］曹树钧，俞建萌．招魂——戏剧大师曹禺［Ｍ］．中国青年出　版社，１９９０．　而，对他影响最为深远的却是那些所谓的“闲书”：《三国演义》、　《水浒传》、《聊斋志异》、《镜花缘》、《西游记》和《红楼梦》。少　［７］曹禺著．原野［Ｍ］．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４．　年时代曹禺看戏如家常便饭，几岁便坐在母亲的腿上看戏。什　［８］陈白尘，董健．中国现代话剧史稿［Ｍ］．中国戏剧出版　社，１９８９．　么京戏、评戏、河北梆子、山西梆子、京韵大鼓、文明戏他都爱看。　在这种艺术熏陶中，民族艺术审美特性不知不觉渗入他童稚的　［９］陈多．戏曲美学［Ｍ］．四川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１．　心灵中。幼年的戏剧经验潜移默化地培养了曹禺对戏剧的兴　［１０：】董健，马俊山．戏剧艺术十五讲［Ｍ］．北京大学出版　趣。曹禺是带着最有民族传统韵味的文化积淀接受西方戏剧，　社，２００４．　才创造出令世人瞩目的戏剧成就。曹禺一生都没有削减对传统　［１１］傅谨．中外戏剧史［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戏曲的热爱，悦耳的川剧、婉转的越剧、高亢的豫剧、古朴的秦　［１２１］胡星亮．中国话居４与中国戏曲［Ｍ］．学林出版社，２０００．　腔，时时都对他充满诱惑。晚年曹禺还教导年轻的话剧作家：　［１３］李杨．现代性视野中的曹禺［Ｍ］．人民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要了解外国的文学，但更重要的是认识中国的文学传统，我们　［１４１１朱栋霖．论曹禺的戏剧创作［Ｍ］．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６．　都是从这个传统出来的。所以，看戏也不能老看话剧，这样会有　［１５＝Ｊ粱一儒，卢晓辉，宫承波．中国人审美心理研究［Ｍ］．山东　局限。（中国）各个剧种都有自己独特的精彩的东西。”　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２．　曹禺的人生经历和他对中国戏曲的亲身体验说明，传统文　作者简介：李微（１９８ｌ一），女，文学硕士，黑龙江科技大学嵩山校区讲师，　化不是新生事物发展的绊脚石，任何外来文化都要在本民族文　研究方向：文艺理论、新闻学与传播学。　化基础上发展，一个民族不可能离开传统戏曲去发展完全不同　张影（１９７９一），女，文学博士，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　的新剧种，同样一个剧作家也不可能抛开传统文化去进行新的　向：古代文化史，先秦两汉文献。　痧舻　驴　护　、护，驴　驴　、驴，驴　（上接第１５０页）民族成员要对本民族文化有“自知之明”，明　承载者的共同努力和推动下，江苏民间舞的传承和保护工作　白它的来历、形成的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向。也　已经逐步展开并初见成效，民族文化产业的成熟和发展指日　就是说，只有传承主体客观的看待自己与外界文化，他们才　可待，江苏民间舞的传承和保护工作已经取得阶段性的成果　能够进行选择性的继承，使得自己的文化以正常的方式进行　和成效。　转型。　民间舞蹈运动虽然产生于农村，但其群众基础少不了发　参考文献：　源地周边的城镇。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城镇也就是民间　［１＿］郭世促．傣族民间舞蹈文化内涵研究及教学思考［Ｄ］．湖　舞蹈的传播地带。而且在适宜的条件下，会不断拓展、延仲。　南师范大学，２００７．　尽管江苏农村地区所表演的民间舞运动与其原生形态有较　［２］石裕祖．民族民间舞蹈文化传承规律及发展趋势［Ｊ］．云　大距离，但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实现民间舞运动从“农　南艺术学院学报，２００５（０２）．　村”到“都市”的过度，是民间舞运动保护的重要生态因素。　［３：】陈鸿．论中国民间舞蹈的文化内涵［Ｊ］．艺术教育，２００６　对这样的文化现象，应积极引领，使民间舞的城市走向农村　（０３）．　民间舞源头性保护形成互动，这无疑将有利对其实施全面保　［４：Ｉ纪兰慰．社会转型期民间舞蹈文化的发展态势［Ｊ］．中央　护与合理利用。　民族大学学报，２０００（０３）．　４结语　［５：ｌ罗雄岩．中国民间舞蹈文化学科建设的回顾与思考［Ｊ］．　当今时代，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我国大量优秀的传统文　北京舞蹈学院学报，２００１（０３）．　化濒临消失，对于一味追求现代化、科技化的发展中国家来　作者简介：张璨（１９８３一），女，江苏淮安人，淮阴师范学院音乐学院讲　说，保持文化的独立性及文化的多样性意义重大。我们相信，　师，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高师舞蹈理论与教学研究。　在大兴传统文化复兴和保护的时代大潮中，在政府、研究者、　・１５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