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测度”到“本真”：西方时间观的嬗变——兼谈海德格尔的时间观

哲学问题　《理论探索｝２ｏｍ年第４期（总第１８４期）　从“测度＂到“本真＂：　西方时间观的嬗变　——兼谈海德格尔的时间观　胡虹霞　，　杨春花　（】．北京印刷学院，北京１０２６００；　２．首都师范大学，北京１０００８９）　［摘要］“测度”时间是西方传统时间观的主流，自康德开始，经过柏格森、胡塞尔，最后到海德　格尔，“本真”时间最终得以确立。要想对海德格尔“存在”的意义有超越性的理解，就必须对其时间观　作出超越传统哲学的理解。　［关键词］时间观，海德格尔，“此在”　（中图分类号］Ｂ８２［支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ｌ００４—４１７５（２０１０）０４—００４２—０３　时间问题是与文化密切相关的哲学问题，不同　方传统时间概念的主流。时间本身没有实质意义，　文化有不同的时间观。在西方，时问问题始终是哲　只是“运动和运动存在的尺度”［１ｊ　’。亚里士多　学家们关注的核心问题之一。为了更深人地了解西　德说：“当我们用确定‘前’和‘后’两个限来确定运　方文化，减少中西文化交流中的冲突与隔膜，探讨　动时，我们也才知道了时间。”［１］（　这表明时间是　西方时　观的历史演变及其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有序的。他还说“时间呢，是被‘数’的‘数’，不是用　一、古希腊和中世纪的时间观　以计‘数’的‘数”’。…　因此，我们说亚里士多德　在＿占希腊，时间没有被作为一个纯粹哲学问题　的时间是单向流逝的，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时间　而提出。先哲们主要从变易、永恒这一角度来领会　是不可逆的。除此之外，亚里士多德还认为时间是　时间。赫拉克利特曾断定万物皆在变易之中，持恒　永恒的、无限的。因为运动永恒，所以时间也永恒。　只是一一种假象。而巴门尼德的观点正好与赫拉克利　中世纪是神学占统治地位的时期，许多问题都　特相反，他断称万物为一，无物变异。柏拉图的哲学　打上了神的烙印，时间也不例外。在中世纪，对时间　可以看成是对前面的调和，他主张真实存在的是理　问题做出解释的主要代表人物就是奥古斯丁。他是　念，各种现象事物都只是理念的摹本，这些摹本有　第一个把时间作为纯粹哲学问题而提出的哲学家。　生成、变动和毁灭，而理念则永恒不变。实际上，柏　作为一位神学家，奥古斯丁认为时间是上帝创造　拉罔并没有讲清楚现象世界的万物究竟是怎样变　的，时间是有开端的，它开端于上帝的创世活动。在　化的。　上帝之前，时问不作为一个存在者而自在存在。那　、“时间不　。既然时间　柏拉罔的后继者亚里士多德提出了形式、质　么，时　铁，Ｉ－４＇ｉ７＠ｊ造出来之后，又存在何处呢？奥古　料、潜能和现实等范畴以弥补柏拉图的不足，但他　斯　认为“时问存在于我们心中”　ｌ２］（　认为时问不是变化的原因和动力，而是均匀地流逝　是自在之流，而是思想的延展”　Ｊ（　的。他还认为ｆｋＰｌ＇ＨＪ是关于前后运动的数，时问只是　不是独立的自在存在，那么也就不曾存在自在流逝　测度。正是受亚里士多德的影响，测度时问成为西　的过去和将来。因此，奥古斯丁否认有纯粹的过去　［收稿日期］２Ｏ１　（）６—１０　［作者简介］胡虹霞（１９７５－），女，湖南常德人，北京印刷学院社科部讲师、法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与　思想政治教育、　杨春花（１９８１一），女，山东聊城人，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　・４２・　《理论探索》２０】０年第４期（总第ｌ８４期）　哲学问题　和将来。不仅如此，奥古斯丁还认为不能有任何时　个的陆续出现。绵延作为意识状态，不仅是陆续出　间全然属于现在，哪怕是一个不可再分的点。他说：　现的，而且是相互渗透的。柏格森说：“这些意识状　“设想一个小的不能再分割的时间，仅仅这一点就　态的相互渗透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组成一个整体，并　能成为现在，但也迅速的从将来飞向过去，没有瞬　通过这个把过去和现在联系在一起。”｜４　Ｊ（　由于　息延展，一有延展便分出了过去和将来，现在是没　绵延的这种相互渗透，决定了它是完全性质式的。　有丝毫长度的。”ｒ２］（　，在他看来，通常把时间分为　发生作用不是由于数目的积累，而在于使性质发生　过去、现在和将来是不确切的，或许说时间分过去　变化。因此，绵延不能用数量表示，它与空间无关。　的现在、现在的现在、将来的现在■类比较确当。这　此外，意识状态是不断变化的，这种变化使任何一　三类存在于我们心中，别处找不到：过去事物的现　种状态都不可能重复自己。同时，绵延是不可逆转　在便是记忆，现在事物的现在便是直接感觉，将来　的。由这一不可逆性可以进一步得出，生命是不可　事物的现在便是期望。由此，奥古斯丁从维护上帝　预测的，它的每一刻都是一种创造。创造全新的自　的存在角度把注意力转向了时间的心理学，从测量　我是生命的本质意义。　的角度来说，时间就是心灵的延展。　与康德相比，柏格森的ＢＧＩＮ观更加接近本真时　二、西方近代的时间观　间。他完成了ｘ，ｔＨ，？ｆ￣７问题的重塑：Ｂ，ＪＩＮ就是绵延，是　如果说奥古斯丁在信仰领域首先洞察了时间　不可重复的，相互渗透陆续出现，它使得生命充满　与上帝自由意志的冲突，那么康德则在哲学领域第　了创造的冲动，它就是活生生的生命本质。　一次发现了时间与人的自由的矛盾。也就是说，时　胡塞尔的时间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时间，也不　间若是在人之外的客观存在，而人作为时间的一环　是主观时间，而是基于主体内在视域的内在时间。　不可避免地受必然性制约。因此，康德在哲学上实　胡塞尔的内在时间是纯粹意识时间。这种内在时间　现的“哥白尼革命”的关键之点就在于捍卫人的自　意识整理和统摄心理体验、感受、情绪和意志，但它　由、让人为自然立法。康德认为，时间不是经验概　不是对象性的心理体验和感受本身，而是把体验与　念，事物经验中的彼此相继是以时问为条件才可　体验连在一起的这种必然形式。心理体验的感性元　能；时间不同于空间的特点在于它是“内感觉”的形　素本身是相互交替、彼此更换的，“不可能有延存的　式，即“时间是我们心灵的内现象的直接条件，从而　体验，除非它被构成与一个作为过程或绵延统一物　便是外现象的问接条件”　¨　。　的诸所与样式的连续之流中……‘当下’的连续性　康德的时间是对象的知识之所以可能的必要　是一种永远更新的内容形式的连续性”　（Ｐ２Ｏ５￣２ｏ６　。　条件，它可以给经验知ｌｊ　０定范　，也是感性直观　这些相互分离，零散杂乱的心理感受内容之所以能　与逻辑概念相结合的中介桥梁。康德哲学的创立，　以统一化的绵延形式出现在心理过程中，就在于它　是时间哲学发展史上的里程碑，是从测度时间向本　们被纳入了一个统一化的秩序之中，而这种先验的　真时间转化的中问环节，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自　统一化的秩序就是内在时间。胡塞尔的内在时间包　康德开始，经过柏格森、胡塞尔，最后到海德格尔，　含有时问对象性和自我性两方面的功能。首先，内　本真时间最终得以确　．　在时问是指日寸‘间对象统一化的构造过程，是指诸多　柏格森认为Ｈｑｔ词是绵延。它不是“物理时间”　的零散的内知觉材料被绵延的时间意识统一化。其　“测量时间”，这种绵延不依赖于空间而是生命本质　次，时间在胡塞尔那里指自我的自身构造过程，内　的体现　、在柏格森看来，绵延的主要特征就是意识　在时间意识在构造对象的同一性时也依其自身得　形态的陆续　现Ｈ棚互渗透、紧密相连。柏格森说：　以实现。　“当我们的自我让我们活下　的时候，当自我不肯　胡塞尔阐述了时间与人的意识的关系，时间离　把现有的状态跟以往状态隔开的时候，我们意识状　不开人的意识，时间与人不可分割，从而把时问又　态的陆续ｆ“现就Ｈ．－６‘纯绵延的形式　”　川　这　向本真时Ｉ＇ｎＪ推进了一步，为海德格尔的时间观打下　的自我　就是一股连续不断的流。　能靠单纯的分　ｊ，基础。　析把握而只能靠直觉把握，锥直觉和心旋的动作来　三、海德格尔的时间观　把握生命的整体性。牛命足　个过　，住　ｌ｝ｌ，意识　海德格尔哲学的任务就是寻求存在，为此他首　状态是生命的本质，是活的牛命的意以憋休　生命　先找到了通达仔在的特殊存在者一“此在”。而　的过程就是不ｆ¨＝ｊ性质的各个意以状怠的…ｒ　个接一一　“此在”又是时间性的存在，那么存在也就相应的是　・４３・　哲学问题　《理论探索）２ｍｏ年第４期（总第１８４期）　时问性的，所以我们应该首先理解时间，从时间的　当此在是将来的，它才能本真是曾在，曾在以某种　角度去领会存在才能更好地把握存在。　方式源自将来”。㈩　，１）“曾在”与“将来”有着一个　时间到底是什么呢？海德格尔认为，时间是时　共同的目标，没有“将来”，“曾在”就无法确定其意　间性的到时，意味着时间不再是流动着的线性形　义位置，因为它不知道要“退回”到何处去。由此可　式，而是“将来”、“过去”、“当前”三种时间样式的共　见，生存论时间中的“将来”与“曾在”则是方向相同　同到时，是一个三维交互伸达的整体。三维的交互　（都指向回到自身，无遮蔽的在场）的二元平行结构。　伸达为存在开辟出一片澄明之境。正如海德格尔所　“当前”在德文中是“Ｇｅｇｅｎｗａｒｔ”，指直面某种东　说：“作为伸达将来和曾在状态交互供呈而二者的　西，等待它的出现。“当前”无疑是指涉着存在的出　交互牵涉则呈公开场的疏明”。　］（　时间也不再　现。它的方向与“将来”“曾在”相同，都指向走向死　是独立存在的强大的客观存在者，它不再左右或遮　蔽人们对存在的领会，而是展现存在的一条“地平　线”，是打开人们视域的一・条线条。也就是说，“将　来”、“曾在”和“当前”的统一到时才使此在的整体　存在成为可能，“此在并没有一个它只是停留于其　上的终结，而是有终结的生存着”［６］（　，即此在总　是向死而存在的，向死而存在开出的正是时问性的　统一到时——过去、现在、将来的共同到时，使存在　的整体性到时成为可能。　“将来”是海德格尔哲学中重要的时间样式，在　生存论时间中，“将来”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在德　文中，“将来（Ｚｕｋｕｆ１）”是“向……来临”之意。因此，　将来指“此在借以在最本己的能在中来到自身的那　个‘来”’。　…　¨海德格尔认为，此在在世就是被抛　出来的，被抛的此在总是向着最本真的可能而存　在，最本真的存在就是指决心向死亡的存在。此在　只有在这种最本真的可能性中让自身来到自身才　是将来的源始现象。在生存论时问中，“将来”具有　先行的决断意义，即此在是属于将来的。正如海德　格尔所说：“只有当此在作为存在者层次上的此在　根本总已向着自身到来，亦即在其存在中根本是将　来的，现行本身才成为可能”ｏ［　‘承担被抛境况　却只有这样才是可能的——将来的此在能够是它　最本己的‘如其一向已曾是’亦即是它的曾是。只有　当此在如‘我是所曾在’那样存在．此在才能以回来　的方式从将来来到自身。此在本真地从将来而是曾　在。”［　］（　“曾在”也是此在回到自身的一种方式。此在被　抛的存在…向死亡存在且不得不向死亡而存在，　此在曾是且一直是向死亡存在。用生仔论语言来　说、此在曾作为死亡这种可能性存在，且一直作为　这种可能性存在，所以此在的存在作为被抛的存在　总是曾在。只要此在存在，它就是将来的存在，将来　总是曾在的将来，而曾在总是将来的曾在，所以曾　在与将来是统一的。用海德格尔的话说就是“只有　・４４・　亡的本真存在。因此，当前也是源于将来，即所谓　“曾在着的将来从自身放出当前”，“将来”“曾在”与　“当前”是统一的，同时到场。将来是当前的到时，曾　在也是当前的到时。海德格尔说：“时间性并非先是　已存在者而后才从自身中走出来，而是时间性的本　质即是诸种绽出的统一到时。”［６　３‘臃’　由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海德格尔的时间　与传统时间的不同之处：　首先，海德格尔认为时间是有终的、有限的，而　传统哲学家们如上所说都认为时间是无限的。海德　格尔之所以认为时间是有限的，是因为此在的生命　是有限的，时间与此在不可分离，时间内在于此在　的生命中，时间因为此在才有意义。因此时间始于　此在被抛终于此在死亡。“时间性源始地从将来到　时源始时间是有终的。”［６］…　其次，海德格尔是从动态的角度看时间，而以　往哲学家是从静态的现成的角度看时间。不论是柏　拉网的理念论、亚里士多德的测量＿Ｔ具说，还是康　德的内感觉形式说，都认为时间是有“将来、过去和　现在”组成的，时间本身是现成的存在物，时间是静　止的。但是海德格尔认为时问是动态的，他说“时间　性根本不是‘存在者’，时问性不存在，而是‘到时　候”’［６］‘１＂３７５）。他还说：“时间性并非先是一存在者，　而后才从自身中走出来；而是时间性的本质即是在　诸种绽出的统一中到时。”［　】（丹　最后，海德格尔的时间不是一维的而是立体　的，不是“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先后相继的，而　是整体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同时到时而　不是分开的。领会首要地奠基于将来（现行与期　备），现身情态首要的在曾在状态（重演与遗忘）中　到时。沉沦在时问性上首要地植根于当前（当前化　与当下即是），然而领会也是向来“曾在”的当前（当　前化与当下即是）；现身情态也作为“当前化的”将　来到时；当前也从一种曾在的将来“发源”和“跳　开”，并且由曾在的将来所保持。在（下转第１２１页）　《理论探索｝２０１０年第４期（总第１８４期）　政治与公共管理　色的行政文化思想，这些积淀下来的传统文化，在　化氛围，使其获得社会共同价值观建设的强有力的　现代行政文化构建的过程中，必然要以不同的方式　支持。　融人现代文化体系中。与过去不同的是，由于政府　工作人员的构成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人员的成　参考文献：　分较之以往更为复杂，与此同时，社会各个阶层的　［１］刘祖云．当代中国公共行政的伦理审视［Ｍ］．北京：　亚文化也通过不同的渠道渗透到现代行政文化体　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６．　系之中。因此，行政价值观建设必须具备良好的文　［２］张康之．寻找公共行政的伦理视角［Ｍ］．北京：中国　化土壤和社会氛围。行政价值观虽然并不等同于社　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　会价值观，但两者所追求的目标在本质上是一致　［３］丁　煌．西方行政学说史［Ｍ］．武汉：武汉大学出版　社，２００７．　的。对于行政人员来说，在发育良好的社会价值观　［４］［美］特里・Ｌ．库伯．行政伦理学：实现行政责任的途　的影响下，如果能够很好地把个人价值的实现纳入　径［Ｍ］．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　到组织和社会的价值追求中，那么，他在进入公共　［５］韩翠珍胡整收入差距促进社会公平［１］冲共山　领域后，就更易于接受高层次的行政价值观要求。　西省委党校学报，２００８，（１）．　鉴于此，我国公共行政价值观建设除＿『要有专门化　的行政价值观建设措施外，还要为之营造良好的文　责任编辑周荣　（上接第４４页）这里就可以看到：时间性在每一种　间与此在共存亡。　绽出样式中都整体地到时，即：生存、世纪性与沉沦　的结构整体的整体性，也就是说，操心之结构的统　参考文献：　一，奠基于时间性当下完整到时的绽出统一性。正　［１］［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物理学［Ｍ］．北京：中国人民大　如海德格尔所说：“到时不意味着诸绽出样式的‘前　学出版社，２００３．　后相随’将来并不晚于曾在状态，而曾在状态并不　［２］［古罗马］奥古斯丁．忏悔录［Ｍ］．北京：商务印书馆，　１９８２．　早于当前，时间性作为曾在的当前化的将来到　［３］［德］康德．纯粹理性批判［Ｍ］．北京：人民出版社，　时”。［　］　嘴　２００４．　总之，时间问题是从古至今哲学家关注的问　［４］［法］柏格森．时间与自由意志［Ｍ］．北京：商务印书　题，是哲学不变的话题。古希腊哲学家们从恒常变　馆．２００２．　易的角度来讨论时间，而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则认　［５］［德］胡塞尔．纯粹现象学通论［Ｍ］．北京：商务印书　为时间是单向线型的、是运动的测度，从他之后测　馆．１９９７．　度时间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后来奥古斯丁把时问　［６］［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Ｍ］．北京：三联书店，　和人的思想拉近，但他是为了维护上帝的意志。而　１９８７　后康德、柏格森及胡塞尔～步步把时间和人联系在　一起，直到海德格尔将时间内化为此在的生命，时　责任编辑王小军　・１２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