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农家军歌”小说中的农民军人形象
2020-02-23
来源:榕意旅游网
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年第6期 反思“农家军歌”小说中的农民军人形象 周 徐 (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济南250100) [摘 要]8O年代末期,以刘震云的中篇小说《新兵连》为滥觞,一系列“军营新写实”小说纷纷出笼,形成了一股被称 为“农家军歌”的创作潮流。“农家军歌”以对军人生活和军人心灵的揭露而突破了新时期军旅文学的某些禁锢,解 构了已经化为军旅作家创作定势的“英雄情结”,让我们清醒的认识到了军人在走向现代化的同时又经历着异化与 蜕化的双向过程。这一判断在一开始可以说是对市场经济条件下农民军人精神蜕化的生动写照,的确不乏真实。 然而,将这种部分真实一味的推衍和扩大,并且不加节制的夸张和渲染,就在偏颇和狭隘中逐渐走向了非真实,甚至 表现出道德失位和美丑不分。 [关键词]军旅小说;农家军歌;农民军人 [中图分类号31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217(2010)O6一Ol13一O5 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现代转型,是9O年 代中国社会大变动大调整的基本脉络。这一转型在 西方历经数百年的漫长过程,却在9O年代的东方巨 人身上急剧而全面的完成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 迹。当人们真诚而热烈的为之欢欣鼓舞之时,社会 变革带来的巨大阵痛,也空前现实的降临到每个人 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曾几何时, 参军入伍成为了许多农村青年的瑰丽梦想,成为了 男子汉挥洒豪情壮志的光辉舞台。然而,当90年代 的农民军人从农村进入军队,在体验着从未有过的 物质的丰富、环境的新奇、体制的约束和身份的转变 的同时,也感到了在等级森严的军队生存与立足的 艰难。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的矛盾,他们渴望通过军 队这个跳板,摆脱作为农民的社会底层命运,而军队 身上。这其中,作为农业社会主体力量的农民首当 其冲的成为了最为重要的利益攸关方。一直以来作 为农民全部收入来源和独特政治资本的土地,随着 激烈的竞争和残酷的挤压,又一次次将他们纯朴的 理想残忍的打碎。一方面,他们穿上了军装,具有了 全新的政治身份,一下子摆脱了作为农民的底层地 位,而在思想上他们又根深蒂固地保留着作为农民 的不可能割裂的天然联系;另一方面,他们渴望在部 社会结构和利益分配的巨大调整,成为了落后生产 力的代名词和青年农民逃离的负担;而曾经作为革 命依靠的纯朴善良的广大农民,在以经济建设为中 心的今天,也成为了社会现代化进程中极不协调、急 需改造的对象。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参军入伍成为 了农民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命运的有效捷 队入党提干、建功立业,然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 兵”,能留在部队的毕竟是凤毛麟角。由于农村兵较 低的文化层次以及军队体制性因素的影响,生存的 压力反而更加现实的显露出来。于是,农民军人面 临着思想与身份,理想与现实,能力与岗位的多重落 径。一时间,入伍的崇高意义被生存的现实压力所 消解,远大的人生理想被短视的功利目的所取代。 农村青年争先恐后的报名参军,希望“鲤鱼跳龙门” 式的由“乡下人”变为“城里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于是有关农民军人的各种故事便在同样来自农村的 差。这种尴尬而残酷的处境,就决定了具有浓郁“小 农意识”的绝大多数农民军人的命运只能有 种:农 村一军队一农村。“文变染乎世情”,异军突起的“农 军旅作家笔下纷纷上演了。 有首军歌唱得好:“十八岁,十八岁,我当兵到部 队,红红的领章映着我开花的年岁,……生命里有了 [收稿日期]2OLO一12—05 家军歌”潮流,正是全方位的追踪了这样一群农村出 身的军人在当代军营里的独特足迹,展示了一个个 [作者简介]周徐(1983一),男,湖北公安人,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当代军旅文学。 113 农民军人或扭曲或升华的精神之旅和心路历程。 一 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全部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希 望他们参军入伍改变祖祖辈辈的命运。“好多人家 熬红了眼睛,盼着把儿子送到部队去吃皇粮长出 堕入凡俗的“农家军歌” 8O年代末期,以刘震云的中篇小说《新兵连》为 滥觞,一系列“军营新写实”小说纷纷出笼,形成了一 股被称为“农家军歌”的创作潮流。阎连科的《和平 雪》、《夏日落》,陈怀国的《毛雪》、《农家军歌》、《无岸 的海》、《遍地葵花》,柳建伟的《王金栓上校的婚姻》 息”,“眼窝浅的,只指望孩子到队伍上去吃几年饱 饭,用皇粮催催那还未长成的身子。眼光远些的 ……盼望孩子跑跑远门,见些世面,混出点名堂来, 好让子孙们从此断了吃泥巴饭的命”。然而事与愿 违,两个儿子接连退伍回到农村,和父亲当1年的遭遇 如出一辙。而那些和他们的生命一起从土地里滋生 等小说都是其代表。这些小说细腻地刻画了8O、9o 年代之交,中国农民军人的生命意识、生活景况和生 出来的狭隘自私、斤斤计较的农民习性始终与他们 存理念,审视其在时代转型中的沉沦与扭曲、搏击与 如影随行,命运的悲哀又使他们进一步加重了这种 挣扎、消解与重构,表达了深切的同情、怜悯以及批 狭隘和自私,形成了一代代人命运的恶性循环。 判。“农家军歌”的积极意义在于,以对军人生活和 如果说陈怀国的“农家军歌”侧重于表现农民军 军人心灵的揭露而突破了新时期军旅文学的某些禁 人现实命运的狭隘与悲哀,那么阎连科则更多的唱 锢,解构了已经化为军旅作家创作定势的“英雄情 出了农民军人精神上的困惑与迷茫。他的“和平系 结”,让我们清醒的认识到了军人在走向现代化的同 列”小说,始终沉浸在灰色的基调当中,作家笔下的 时又经历着异化与蜕化的双向过程。 主人公——作为基层主官的连长、指导员,都没有远 在被追溯为“农家军歌”开山之作的《新兵连》 大的理想,甚至没有理想,他们巴望的只是改变“在 中,刚到军营的农村兵在吃第一顿饭时,就表现出了 土里刨食的命运”,“能让老婆孩子进厕所用上卫生 不同:本来肚里没什么油水的农村人,面对着热气腾 纸”等一些实实在在的切身利益。 权欲与物欲成为 腾的炖羊排,却“人人不把肉吃完,人人盘底还剩下 他们参军人伍、入党提干、争先创优、升职进级等等 两块骨头”,为的就是“现在身份不同往常了,不能显 渴望的根本动机。为此,他们整日周旋在低俗的人 得太下作”。在这种荒诞和滑稽的笔调之下,“文革” 际关系网之中,请客送礼、阳奉阴违、尔虞我诈,将农 时期被“小农意识”的自私、愚昧、功利所异化了的新 民军人的狭隘、功利、自私、狡猾表现的力透纸背、入 兵生活跃然纸上。作品充分体现了“视点下沉”、“正 木三分。《悲哀》中的沙干事向上级揭穿了一团军事 视恶”、“探究生存本相,展示原色魅力”等“新写实” 考核中欺上瞒下的做法,原因是他认为“求战若渴” 的美学特征,彻底颠覆了传统军旅小说中的军人形 的军长真正目的是为了个人的升迁进步。《和平雪》 象,将一个没有英雄,满地鸡毛蒜皮,满眼光怪陆离 中,杨指导员深知“当官的上升都是靠这些兵们垫的 的新兵营呈现在人们面前。好在作者巧妙的将小说 脚”,为了争创“先进基层党支部”,他争取来拆除象 的故事设定在了“文革”时期,给看惯了崇高与伟大 征兵营“正宗”的阅兵台的施工任务,让战士们在天 的军旅英雄的人们一个实实在在的缓冲和一个虚虚 寒地冻中爬冰卧雪。祁连长则以一个入党名额作交 实实的借口。 易,让原来无人问津的拆除阅兵壁的险重任务,成为 此后,以陈怀国和阎连科为代表的一批农民出 各排你争我抢的“香饽饽”。而隐匿在这感人场景之 身的军旅作家,带着自己的亲身体验和满腔热情,开 后的,却是一个个拿不上台面的充满功利思想和个 始了对于市场经济条件下农民军人生活遭际的全面 人企图的缘由。《夏日落》中的赵连长与高指导员这 刻写。陈怀国的“农家军歌”系列小说通过演绎一个 一对同生共死的好搭档,因为一个名叫“夏日落”的 个农家子弟满怀憧憬的由农村走入军营,然后又带 战士偷枪自杀,而一下子反目成仇。在上级的调查 着深重的失望返回农村的“命运怪圈”,将农民军人 中,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反目成仇、相互推诿、 一变而为“穿着军装的农民”,在尽情的展现根深蒂 栽赃陷害,其自私到极点的行径让人触目惊心。而 固的“农民劣根性”对于农民军人巨大影响的同时, 当“夏El落”的父亲来到部队,才最终揭开了这个战 将“农民性”作为了农民军人的主要特性、甚至唯一 士的自杀之迷:战争结束了,英雄堕落了,现实和理 特性,而似乎忽视了其理应具备的“军人性”。《农家 想的矛盾让他选择了用死来逃遁。这个连队里唯一 军歌》描写了父子两代人与部队的离合故事。小说 一个没有给连长送过礼的战士,就这样离开了这个 里的父亲是一名壮志未酬便回归农村的军人,他把 残酷的军营。而随着这个美好生命的完结,三连的 1 1 4 . 编制也被裁减,三连中各怀鬼胎的人们如意算盘都 落空了。 二、对于“农家军歌”的叩问 高性,而且由于作家顽固地将消解、诋毁崇高看作是 一种现代意识,所以也使作品所营造的精神空间严 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义精神的。-Eli “农家军歌”的吟唱,其结果是辛酸苦涩的。以 重低下、狭小、委靡,像这样的作品是难以具有激越 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主人公一出生就 拖着一根尾巴,这让他始终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在“农家军歌”的农民军人身上,也有着这样一根 隐形的尾巴:农民性。虽然他们已经穿上了军装,但 是,他们始终不能逃避农民性对于他内务根深蒂固 前,惮于政治话语的权威,军旅文学只能表现主旋 律,只能歌颂和赞扬,不能揭露和批判,因此导致了 英雄形象的虚假化、脸谱化、神性化。现如今,随着 意识形态的松动,文学理应得到多元化的发展,但却 的影响。这种身份与精神的分离,造成了他们不能 出现了由崇高走向卑琐,由审美走向审丑,由建构走 像正常的军人一样生活,而只能游走于二者之间。 向消解的极端化倾向。这种现象的产生,一方面,是 “农家军歌”消解了乡土对于农民军人道德上的英雄 因为军旅文学生产传播机制的市场化,加速了9o年 主义的积极烘托,在对农民军人与土地的出走与制 代世俗化的社会思潮对于军营生活的渗透,使军旅 约关系的展现中,更多的表现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 文学与当时文坛“新写实”思潮交相辉映、同步展开; 人性异化与精神蜕化,使曾经化为定势的军旅文学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军旅文学政治地位和权力话语 的“英雄情结”荡然无存。没有了意气风发的英雄豪 的丧失,使得军旅文学动摇了基本的价值尺度和审 气,没有了保家卫国的宏伟志向,没有了农民军人的 美品格,日益显现出背离其军旅属性的趋势。这种 纯朴善良,农民军人作为中国革命主体的优越性和 种偏差与不足,使“农家军歌”这一创作思潮,在经历 自豪感被彻底解构,传统的主流意识形态中的军人 了短暂的辉煌之后日渐式微,并且招致了学界的争 形象轰然倒塌,一向给人以希望与力量的英雄形象 论与批评。军旅作家黄国荣就指出:“‘平庸时代’也 到此被彻底颠覆。 该结束。它以对‘英雄时代’的矫枉出现,本身就决 我们不禁要问的是,在安逸而又沸腾的市场经 定了它不可能有多么旺盛的生命力。这种以谋仕 济年代,军人的许多优秀品质淹没在世俗平凡之中, 途、求功名、逐利禄、讲实惠为核心主题的‘凡人小 这就一定意味着精神的蜕化、道德的崩塌、价值的失 事’、‘农家军歌’,只能是一支小小的插曲,唱多了只 落?这一判断在一开始可以说是对于市场经济中贪 会把军人越唱越卑琐。-Ez] 婪人性的深刻剖析,是对农民军人发生改变的真实 人性的写照,的确不乏真实。然而,将这种部分真实 三、穿越世俗的农民军人 一味的推衍和扩大,并且不加节制的夸张和渲染,就 “农家军歌”通过对时代转型中农民军人的精神 在偏颇和狭隘中逐渐走向了非真实,甚至表现出道 苦旅与悲剧命运的揭示,试图对9O年代初期EI渐僵 德失位和美丑不分。不可否认,“农民性”是农民军 滞与消沉的军旅文学进行一次突破。尽管这种突破 人与生俱来的,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农民军人始终是 以对世俗的妥协,而背离了初衷、招致了非议,但其 “军人”。在“农民”与“军人”的天平上,强调“农民 对90年代军旅文学的创作走向却产生了实实在在 性”而忽视“军人性”,或者以“农民性”压倒“军人 的影响。“农家军歌”之后,军旅作家的艺术视角开 性”,让凡俗人俗掩盖英雄之气,让利己主义取代无 始关注军人属性对于农民精神的重塑,关注军营文 私奉献,多少都有些滑稽和失真。虽然和平使农民 化对于农民意识的熏陶。阎连科的《大校》、徐贵祥 军人无法成为超越世俗的神圣军人,但也终究不能 的《弹道无痕》、黄国荣的《兵谣》、赵琪的《四海之内 使他们摆脱圣职而回归到凡俗的“农民”本身。“农 皆兄弟》等作品,一改“农家军歌”中晦暗世俗的基 家军歌”在缺乏基本价值立场的前提下所描绘出的 调,将农民军人所固有的与军人品质格格不入的“小 所谓人性“原生态”,只能在平庸的人生境界中看到 农意识”与狭隘思想,转化为了农民从军之后不断实 人性的贪婪和欲望,进而呈现出碎片化的晦暗偏激 现超越与升华的矛盾客体,以理想主义精神塑造了 的人性图景,这显然是不符合军旅文学的精神气度 一个个在军队大熔炉中不断避短扬长、出“尘”脱 和创作规律的。正如有的论者指出:“在农民意识对 “俗”,一步步升华为“纯粹军人”的农民军人形象。 军人身份的统摄下,军人的特性几乎可以和中国国 这既是“农家军歌”的欠缺与不足引起的军旅文学对 民的劣根性相提并论,……这不仅使作品丧失了崇 于农民军人“军人性”的反拨,又是心为形役、身为物 1 1 5 役的当下生活对于英雄主义的一种呼唤,更是人们 对于理想、信仰、价值缺失而带来的人性异化、弱化、 物化的绝决的反抗和大胆的疗救。 在《四海之内皆兄弟》中,作者将“农家军歌”中 饱受侵蚀的农民军人放在了远离闹市的边城小镇, 渴望用云霞润蒸、山水滋养的南国风光陶冶凡尘俗 世中的军人心灵。这里亲近自然、远离喧嚣,环境艰 天。古义宝在依稀看到光辉前程的时刻,却因为自 己一时的把持不住,而在男女关系上出现了问题。 他被“发配”到了一个偏远的破落不堪的小农场,乐 极生悲的巨大落差,让他为自己的迷失和贪婪付出 了代价,也让他品尝到了梦醒时分的苦涩和悔恨,更 让他从纷繁的幻象里走了出来,开始寻觅人生的真 谛。这种“出梦”后的寻找,当然是苦涩的,甚至是艰 苦、生活质朴,一切的情愫都是淡淡的,又都是浓浓 的,爱情、亲情、战友情像漫山遍野的八角树一样同 气连枝、密密匝匝。正如团长掷地有声的话语:“一 个优秀的士兵,思想必须单纯。”在这样的恬淡诗意 之中,农民军人自然也拥有了成为“优秀士兵”的“天 时地利人和”的独特优势,班长姚建华便是这样一个 难的,因为要捍卫做人的原则与底线,要坚守自己的 良知与真诚,就必然要打破各种欲望与权势编织的 密不透风的“引力场”,要得罪那些曾经扶植他又无 情地抛弃他的上级,要提防那些同他明争暗斗的同 事,要排除无所不在的世俗的干扰。这让他感到“做 人真难,做事真累,难的不是自己如何为人,累的也 不是事情本身,难的是别人不让你按照自己的心愿 出色的军人。他临危授命担任那龙山哨所的班长, 将一个人心散乱、环境破败的小小哨所,建设成了全 区有名的“金牌哨所”。退伍之后,他拒绝了诸多待 遇优厚的工作职位,而是一门心思放起了牛。这种 超脱的心境让我们多少联想到苏武牧羊的故事。然 为人,累的是别人不让你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他 的军人意志,让他没有颓废,没有气馁,而是勇敢地 修正动机,调整心态,最终实现了自我的超越和精神 的突围,也彻底完成了由“穿着军装的农民”向“纯粹 军人”的转变,而这种转变恰是在以往的“农家军歌” 中从未有过的。 而,作者借此向我们传达出这样的信息:“一个农村 的孩子,去当了兵,又退伍回来了,虽然从本质上讲 还是农村孩子,可到底不一样了。” 如果说,姚建华对于“农家军歌”中被农民劣根 性所充分包裹的狭隘的农民意识的穿越,更多的是 《兵谣》的意义就在于刻画出了农民军人在环境 束缚与欲望驱使之下的沉沦与超越、迷失与自省的 精神之旅,深刻而真实的揭示了内在人性与外在环 境的相互作用关系,阐释了内因决定外因的本质规 定性。古义宝正是这样一种活生生的时代“典型”, 他的抛物线似的大起大落的人生轨迹,正是这个充 斥欲望、崇拜物质的特定时代里芸芸众生的心路历 程和命运轨迹。作者没有把古义宝刻画成“虚假”的 英雄,也没有让他成为欲望的囚徒,而是在顺境与逆 境、沉沦与救赎、私欲与理智的较量与转换中,讲述 了一个农民成军人回归与成长的曲折坎坷的故事。 这种回归不是人性的复归,而是一种人性的升华;这 南疆与世无争的自然环境使然,是一种巧借“外力” 的穿越,那么黄国荣的《兵谣》则无疑是凭借深厚的 “内力”,在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作 者写出了一个纯朴的农民经由“入梦”与“出梦”的艰 难蜕变之后,成长为优秀的军人的艰难而苦涩的过 程。主人公古义宝,是个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农家 子弟。在走进军营之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想法 让他和“农家军歌”中的许多人物一样,开始了争名 逐利、阴谋算计的个人私欲的畸型膨胀。不同的是, 古义宝的“小聪明”是善良的和被动的。在宣传干事 种成长不是岁月的情怀,而是一种精神的超越。 赵昌进怀着个人目的的宣传、包装、导引之下,古义 宝种种刻意而为的“光辉事迹”并不是损人利已,而 是“损己扬名”,这让他一下子成为了众人学习的“先 进”和广泛宣扬的“典型”。一时间,明星的光环和荣 誉的气场让他在鲜花和掌声中更加忘乎所以,而当 在时代环境和价值观念深刻调整的9O年代, “破”与“立”是一个时代的话题。如果说“农家军歌” 是一种解构,一种暴露,一种“破”的话,那么“后农家 军歌”则是一种重构,一种疗救,一种“立”。农民军 人这一独特而重要的军人群体,在经过了80年代军 旅文学的“英雄化”塑造和90年代初期“农家军歌” 他在人性异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他的个人前途 也“差不多到了人生的光辉的顶点”。不难看出,作 品中环境的诱导和个人的欲念,形成了一种可怕的 引力场,并以强大而不着痕迹的力量,将人带入一种 扭曲的价值体系和异化的人生歧途。 的颠覆与解构之后,终于回到了其本应呈现的真实 状态——与现代化进程相适应的当代中国农民军人 形象。在此意义上,“后农家军歌”超越了“农家军 歌”晦暗低调的“新写实”品格,在暴露与揭示的同 然而,辉煌毕竟是短暂的,幻象也终有破灭的一 1 1 6 时,给予了批判与疗救,让人读出了向往和追求,感 受到了一股军旅文学所独有的唤醒蒙昧心灵的急雨 劲风!但同时,以《兵谣》为代表的“后农家军歌”又 始终陷于“农家军歌”的创作观念和方法,并没有表 现出对于农民军人的价值和意义的更深层次的开 掘,仅仅是在“农家军歌”悲剧性的沉沦中向前迈了 一大多数。不了解农民,就不了解中国;不了解农民军 人,就不了解中国军队。科技的日新月异,军队的全 面转型,将高素质的复合军人推向了时代的风Vl浪 尖,他们成为了军中骄子、时代宠儿、未来希望;然 而,我们不禁要问,难道农民军人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步,以自我的觉醒和精神的升华代替了“解甲归 吗?!诚然,他们缺乏较高的文化素养,难免会有世 田”的命运怪圈和无路可走的精神沉沦。正如《兵 谣》扉页上所引用的恩格斯的名言:“人是什么?一 半是野兽,一半是天使。”这种善与恶兼有的复杂性, 正是最真实的人性。但我们看到的农民军人形象, 显然只是时间顺序上的“野兽”与“天使”的组合,而 且将人性恶更多的归咎于外部环境使然,上演了一 俗的功利心态,甚至会成为军队现代化、信息化的绊 脚石。但是,不管怎样,他们才是这支军队的力量之 本、活力之源、精神之系。没有他们的付出与建设, 何来军队的强大,国家的繁盛,民族的复兴!如何在 “三农”问题日益突出的今天,真实的呈现“农村兵” 的精神世界?如何看待军营文化对于农民军人的潜 幕幕“物质决定意识”的好戏。这种匆忙的疗救,没 有能够跳出农家军歌“出身决定论”似的思维方式, 站在客观的角度表现农民军人在军队现代化转型之 中应有的价值;也没有理清“农民性”与“军人性”之 间相互影响、此消彼长的关系实质,站在时代的高度 看到农民军人在军队的大熔炉之中淬火成钢的必然 过程;更没有改变农民军人概念化的世俗形象,竖起 移默化的影响?如何全方位的展示农民军人在当代 军营不可或缺的地位和作用?如何真实的记录他们 在军队转型中的角色变化与命运浮沉?如何潜人他 们的内心深处展示这种变化与浮沉下的牺牲与奉 献?如何在这种牺牲与奉献中探幽中国军队的精神 资源与变革力量?如何将这种资源与力量注入军旅 作家笔下的农民军人的品格之中?这理应成为军旅 文学和军旅作家需要思考和回答的急迫课题。 参考文献: 英雄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大旗,奏响一曲时代的进行 曲,而仅仅只是一支仓促谱就的婉转兵谣。 在人民军队近90年的苦难辉煌中,英雄人物层 出不穷,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来自贫困的农村, 都是由纯朴的农村青年成长为了国家和军队的栋 梁。新中国是在“农村包围城市”中逐渐建立起来 的,中国军队是一支靠“小米加步枪”起家的农民军 [1]孙伟科,张乐林.我不能苟同“农家军歌”的说法 [N].文艺报,2001—1l一1O. E2]黄国荣.军人需要一点职业意识[J].中篇小说选 刊,1996,(2):124. 队。时至今日,农民依旧是中国人口和兵员构成的 Reflections on the Images in“Enrolled Peasants”Novels ZHOU Xu ・ (Institute of Literature and Media,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 Abstract:In the late 1 980s,a series of camp novels were published after the Recruit Company by Liu Zhenyun came into being.These novels describing enrolled peasants and brought about a new trend Oil writing of this topic.These novels reveal the life and mind of enrolled peasants break some shackles of mil— itary novels and deconstruct the fixed“heroic complex”of authors composing camp novels.After reading these novels,we may have a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bidirectional process of dissimilation and metamor— phosis of the soldiers Oil their road toward modernization.Under the condition of market economy,this j udgment to some degree might be a vivid and true~to—life description of the psychological metamorpho— sis of enrolled peasants.However。if anyone continually magnifies this partial truth with unlimited over一 ‘statements,he/she is on the way of inaccuracy and parochialism which lead their works toward untruth or even immorality and misj udgment. Key words:military nove1;enrolled farmer novel;'-enrolled farmer [责任编辑尚仁] 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