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方言表进行体词语的强化与更新
艾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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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丹青(2001)以汉语史和现代方言为例介绍、分析了语法化过程中的更新、强化和叠加现象,它们与语义虚化、语音弱化、重新分析等大家熟知的语法化过程相比,体现了语法化进程中更加复杂的一面,山东方言在表示进行体时,也存在词语强化和更新现象。
“在那里”放在动词前面表示进行体,已有吕叔湘(1941)、俞光中(1986)、汪国胜(1999)、胡明扬(2003)等多位学者探讨过,可以说“在那里”等表示进行体是汉语方言常见的现象。山东方言的“在那里”除指代处所外,也表示进行体,如“奶奶在那里洗衣裳。”除表示“奶奶在那个地方洗衣裳”外,还可表示“奶奶正在洗衣裳”义。表“正在”义时,“在那里”还可弱化为“在那”、“在”,如(1)可表述为(2)、(3)而意义不变:
(1)奶奶在那里洗衣裳。
(2)奶奶在那洗衣裳。
(3)奶奶在洗衣裳。
“在那里”已泛化和不断弱化,所以强调动作正在进行的时候,山东方言用“大样”、“喷”、“大喷”等词语加在“在那里”前强化“正在”义;也有只用“大样”、“喷”、“大喷”等表示进行体的现象,这说明“在那里”已经被更新。笔者调查了80名以山东方言为母语的曲阜师范大学2005级学生,对这些现象进行了细致描写,同时考察了“大样”、“喷”的词义演变和语法化进程。以下例句除非特别注明,均来自此次调查。
一 “大样”、“喷”、“大喷”类词对“在那里”的强化与更新
语法化中的强化指“在已有的虚词虚语素上再加上同类或相关的虚化要素,使原有虚化单位的句法语义作用得到加强”(刘丹青,2001)。表“正在”义时,山东方言对“在那里”的强化如下:
＊本文在调查过程中得到曲阜师范大学2005级学生的积极配合,写作过程中得到导师黄笑山先生的悉心指导,罗福腾先生也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谨在此深表谢意!·270·中 国 语 文 二 “大样”、“喷”的词义演变与语法化进程
在莒县等方言中,“大样”有四种意义,我们可从中看出它由实到虚的演变过程:1)蔬菜、果品、鱼虾等大量成熟、上市。
(19)草莓要大样。(21)草莓正在大样上。
(20)草莓正大样。(22)草莓过大样了。
2)蔬菜、果品、鱼虾等大量成熟、上市的时期。3)动作、活动等热火朝天地进行。
蔬菜、果品、鱼虾等大量成熟、上市,与之相关的活动肯定在频繁进行,如采摘、贩卖等。
(23)草莓大样在那里卖。
(24)草莓大样在那卖。
(25)草莓大样在卖。
“大样”由专指“草莓”大量转化为既指“草莓”大量,又指“卖”的动作、活动频繁,也即动作、活动等热火朝天地进行。
4)正在。
2008年第3期·271·“大样”与“在那里”及其弱化形式经常一起使用,这样“大样”也浸染上“正在”义,当施动者做主语时,“正在”义成为中心义素,而“热火朝天”义则成为边缘义素,如:
(26)我大样在卖草莓。
从语法位置来看,汉语的副词多由实词虚化而来,就名、动、形虚化成副词的句法位置而言,充当状语无疑是一条极为重要的途径。“大样”本来单独做谓语,如(19)—(20)例;莒县方言又可出现在状语的位置,如(23)—(26)例。这样副词“大样”就在频繁地充当状语的过程中慢慢形成了。
牟平等方言“大喷”、“喷”除表进行体外,也具有实词意义,其中1、2、3义与“大样”相同:1、果品、蔬菜、鱼虾等大量成熟、上市。如牟平、沂水:西瓜大喷了。
2、果品、蔬菜、鱼虾等大量成熟、上市的时期。如牟平、沂水:苹果靠喷儿了。3、动作、活动等热火朝天地进行。如牟平:麦子大喷在割。临沂:麦子喷在割。
4、开花结实的次数、成熟收割的次数。如牟平、聊城、枣庄、郯城:头喷棉花。牟平、沂水方言的实词既有“大喷”又有“喷”,意义联系密切,所以我们可把“大喷”与“喷”归为同一类型———“喷”类词。意义演变与语法化过程与“大样”基本相同,不再赘述。
三 结语
山东方言表进行体词语的强化与更新现象不仅为语法化提供了很好的例证,而且启发我们运用语法化理论对类似的方言现象进行解释。
参考文献
胡明扬 2003 《“着”、“在那里”和汉语方言的进行态》,《汉语方言研究和探索———首届国际汉语方言语法
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刘丹青 2001 《语法化中的更新、强化与叠加》,《语言研究》第2期。
刘 坚 曹广顺 吴福祥 1995 《论诱发汉语词汇语法化的若干因素》,《中国语文》第3期。吕叔湘 1941 《释〈景德传灯录〉中在著二助词》,《汉语语法论文集》(增订本),商务印书馆,1984。汪国胜 1999 《湖北方言的“在”和“在里”》,《方言》第2期。王海棻 1991 《六朝以后汉语叠架现象举例》,《中国语文》第5期。俞光中 1986 《〈水浒全传〉句末的“在这(那)里”考》,《中国语文》第1期。
(艾红娟
杭州 浙江大学汉语史中心
370028;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273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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