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罐罐茶散文美文】
原标题:汪海峰散文:罐罐茶里岁月长 罐罐茶里岁月长 汪海峰
南方兴功夫茶,西北兴罐罐茶。尤其西北山区的老汉们,简直把罐罐茶当作生活中头等重要的事情。城里人到乡下去作客,主人通常会问你:“喝茶不?”不知道情况的人或者真的不渴,或者要表示客气,一般会回答:“不喝。”乡下人实在,你说不喝,就是不想喝,他也不勉强,孰不知你会因此耽误许多美事。熟悉情况的人毫不客气地盘腿上炕:“喝。”主人会认真地高兴起来,觉得你“气实”。且不说随茶而来的是地道的葱花油馍馍、炒鸡蛋等吃食,火盆里生上火,茶罐里的茶咕嘟咕嘟地滚着,家常话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这种烟火中的气氛更令人遗忘了原来生活中的种种烦恼。
一次,和一位朋友去山中野游,到下午忽有暴雨的迹象,猛想起一个高中时的同学是这山里人,就去寻找。正好在村口碰上了他,他正拿着斧子修整路边的杂树。见了我们,他很高兴:“收拾点喝茶的柴火。走,喝茶去。”边走边打量了他几眼,心里不免惭愧。十多年不见,看他的样子,已然纯粹一个朴素的农民,肯定是家里的“顶梁柱”。而我们,三四十岁的年龄,似乎还未走出“纨绔”阶段。到了家,招呼我们上了炕,他自己跑前跑后地把炕桌、火盆、喝茶的用具一一摆到了炕上,一面安排婆娘做饭,一面生起火来。我抬起头看了看这间土木结构的房子,最令我惊奇的是,头顶的椽和檩一色都是黑又亮的色泽,像是用黑漆漆过的样子。我问他为什么要漆,他笑着说:“是喝茶熏的。十几年罐罐茶就喝出了这张‘文凭’——我爸住过的那间还要黑些呢。”由于柴湿,火盆里只见烟不见火。他爬在那里吹火,我们早已被熏得泪流满面。他抬起头来取笑我们:“你们城里人真不经事。”渐渐地,火盆里的火苗窜起来了,他婆娘的油馍馍也端上了炕桌。一口罐罐茶下去,简直像中药一般苦不堪言!这苦味的确醒脑提神,抿着苦茶,谈话自然是阔别之后各自的境遇。 我说起我们是来这里寻找那片森林的,这个话题似乎戳到了他的伤心处:“都砍光了。都被人砍光了。现在哪里有林子?没有了……那还是五几年植树造林的时候飞机洒的种子,长成了一山松树。那时候,林子里什么都有,药材、野物、野菜……砍光了,现在什么都
没有了。”相对无言,只有茶的苦味滞留在舌根。往窗外望去,草棚下牛和骡子正悠闲地咀嚼着青草,真是“山中无岁月”啊。雨倒没有下,天却渐渐地黑了。火光中,相互的脸都是那么真诚、坦率,言谈中,他并不羡慕城里人的生活,我们倒从心里向往这种踏实而宁静的日子。这顿茶喝得令人难忘,感觉这才是喝茶,原来只有口渴的时候才喝茶,现在我知道了,茶并不单是用来解渴的。
由于我总爱到处走走,四面的山里头去得多了,也渐渐爱上了罐罐茶,觉得那苦涩的味道里有一种使人踏实的东西。不过,罐罐茶绝对不能在都市里喝。任何真诚、朴素的东西,离开了它固有的环境,就不免虚伪、做作。
山里头的老汉们才是喝罐罐茶的行家。他们的喝茶十分讲究,当然不是指茶叶好——茶叶不过是陕青、春尖之类,也不是指茶具好或像南方的功夫茶一样摆出一付让人看得见的格调。山里老汉们的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实在。家道殷实些的,用的是红铜火盆,一般都是用泥做成的火盆。也就是用泥塑成倒三爪中空的家什,上可安置烧水的水撇子,下面空着的三面可添柴火,可放茶罐。茶罐是烧制的干泥罐,一般不过二寸来高,底子的直经也就是一寸过些,茶罐本是黑的,再加上经年的烟熏火燎,小小一物,呈现出一身烟火岁月的苍茫。我曾惊奇于茶罐的小,以为做大些会更方便、更节省时间,可后来就想通了。山里头日子清苦,喝罐罐茶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休闲方式。平素闲暇,喝茶人就四处找柴火。树枝树根,总要截成半尺来长,用斧子剖开——皮是青的、黑的,“瓤”是红的、白的——码放整齐。
每天早起,急急忙忙第一件事就是生火、吹火。多时柴湿,青烟弥漫,道行浅者,会被熏得泪下不止。烟熏不流泪,椽檩均漆黑,才是道行深的标志。等火烧旺,火苗舔着晨光,水撇子里冒出滚水的热气,茶罐里茶多水少,茶叶棚住了茶罐口,随着滚开的水一起一落,火盆旁的炕桌上摆着干粮。每次炖茶不多,也就刚够抿一小口。就着干粮,抿着酽酽的苦茶,一如山中岁月般宁静而悠长。喝过早茶,山里人的一天才算真正开始。
现在,有的子女为了尽孝道,买来小电炉,又用茶缸炖茶,一次炖的茶不是一小口,而是几大口,又方便,又省事,不被烟熏,不受火燎,也不必为找柴火而奔波劳累,诚为美事。然而老人都摇头:“味道不如以前了。”其实,山中老汉们自拾柴火起,就进入了喝茶的境界,这境界随着心境的胃口逐步升高。到喝茶时,闲坐火盆前,
捋着山羊须,就着青烟火苗,茶在这时,不过是必不可少的点缀而已。个中味道之丰富,喝茶的人自己都说不清,何况他人?
罐罐茶里的日子是悠然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缠绕着不让你睡觉的红灯绿酒,没有催促你按时上下班的钟表电铃,有的是自然中应有的一切:阳光、月光、雨露、风雪,就连那一花一草,也都是真实的花草。不像在都市里,每每见了亮丽的花木,总不免要疑心是塑料的,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久而久之,真的无所谓真,假的也无所谓假。这两年,城市的餐馆又时兴苦菜,大约人们腻味了一切,想寻点清苦的刺激,到底不如罐罐茶的苦味来得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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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二:罐罐茶散文美文】
喝罐罐茶,是陇州农家人古今相沿的风俗。在陇州,无论是东部川原,还是西部山区,不管是殷实之家,还是柴门寒舍,许多人懂得煨火奥喝罐罐茶,既用它待客,又用它自享。
一盘火炉(盆),一个茶叶筒,一只粗砂陶茶罐,一只装水的茶壶,一只茶盅,便是陇州罐罐茶的全部家当了。罐罐茶的熬制很有讲究。先把柴火或炭火在火炉(盆)中烧旺,再把砂茶罐煨到火炉好(或盆)上,待到砂茶罐烧热,即冲进去一股清水,随着茶罐底的清水滋地冒出一缕热气,再用手指捏进去一撮茶叶,稍熬片刻,即兑水以不溢为止。待熬得沸腾时,又用一小木棍或竹棍搅动翻滚的茶叶,使其不往外溢,煎熬一阵,即将砂罐中的茶汁倒出些许于茶盅,又兑水再熬,滚沸一阵后,又将倒入茶盅的茶汁回罐。就这样,反反复复,熬熬兑兑,兑兑熬熬。先把砂罐离火近些,再又挪一点,用文火煨熬,茶水在火炉上不慌不忙地吱吱着,茶汁欢快地溢起了泡儿,散发出诱人的馨香,这时才边倒着呷边又兑水熬,津津有味地品,直到茶败色淡才罢。
陇州的罐罐茶,喝起来也有讲究。熬好的头道茶称酽茶,是为敬客或敬长辈。一般为有喝茶历史的上了瘾的老者所享,或是客人中的长辈所享,年轻的后生是无权的。
“泥火盆,疙瘩柴,吊脚撑,千里驹,一口饮”是罐罐茶的特征。在陇州无论冬夏,凡是有客来,必先让上炕,随即端来火盆置于炕头,当面生火,火上架一个三角铁架 (吊脚撑) ,给客人每人发一只小砂罐(俗称“千里驹”),主客盘腿而坐,边熬边喝,对尊贵的客人,主人还会在茶中放入土蜂蜜。
罐罐茶由于熬制费事费时,所以在陇州的许多地方,爱喝罐罐茶的多为上了年纪的老者。他们天未明即起,生火备水后,又将熬制茶的家什统统置于火炉边,同时在熬茶的当儿,又在火炉(或火盆)边上烤上了用刀切成薄片儿的馒头馍或锅盔馍,一边熬茶,一边翻烤馍,待到酽茶熬好了,馍也烤得焦黄喷香。那些久喝罐罐茶的老者们,空肚是不喝这头道熬得掉汁的酽茶的。他们盘腿坐在炕边或小凳上,先啃几口烤得焦黄的馍,再呷一两口茶,然后边吃边喝,一般有两三盅就够了,也有茶 瘾稍大些的老者,喝的和盅数多些。待到茶喝好,瘾过足了,老者便喊起贪睡的后生或上学或该下地干活去了。
陇州的罐罐茶,在熬制中一般都选上好的茶叶,大多以云南、江浙、福建或陕西的青茶为主,熬茶的罐也大多以砂陶罐为首选,砂陶罐熬制的茶,色正味纯口感好,金属类茶罐也有将就着用的,但熬制的茶远不如砂陶罐具有的色味。罐罐茶一般选用泉水或井水,由于水质较纯,对于熬制的茶味有着很大的影响。
由于熬制有一番讲究,罐罐茶茶味苦中有甜,涩中有苦,呷一口,细细品味,那茶虽是有些苦涩,待到下咽,顿觉神怡清爽,后味香醇。
在农村,陇州人年节守岁,下酒菜可以没有,而罐罐茶却是不可少的。平日里,每逢红白喜事,必给那些管事的长辈、执事的平辈和帮忙的“捞客”以罐罐茶招待,同时也招待亲朋中有资历和德高望重的长辈,主家的事过得好坏,就看罐罐茶招待的好坏了。
陇州,在三秦关中西陲,自古及今民风淳朴,待人接物无不体现出这一地域人的厚道,喝罐罐茶便是这风俗中的一种了。
【篇三:罐罐茶散文美文】
提起罐罐茶,就想起了我的爷爷,想起了和爷爷一起的情景。
爷爷的泥土炉,是用泥巴制作的。泥巴里和了几样土,崖下的纯黄土,豁岘的红土,沟底的碱土。还有我剃过的头发,水里和了盐巴。整个泥巴全是用手和成的,像和面一样的仔细。毕了,把泥巴塞进一个废了的木桶和木桶中间立着的一根小头在上,大头在下的木柱夹层里。边塞泥巴,边用火钎捣着,到了一尺来高,爷爷便停了下来。
他把木桶吊在了门口的柳树枝上。我问爷爷,咋不放到太阳底下晒呢?爷爷说,要晾呢,不能晒。我不知跑了几个来回。盯着树上的木桶看。惹眼的是木桶上的两个铁箍。为了两个铁箍,我有意把桶底在屋檐台阶上磕烂。爷爷用棉花塞过几回,漏的不能再用了。 爷爷说,这是你太爷手里的桶子,在我手里糟蹋了,不能使唤了,留着多少是个面面。于是木桶被搁在了厦房的麦仓上。取下铁箍当铁环用,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舍了几颗煮洋芋换二牛的铁环来滚了。二牛的铁环就是旧木桶上换下来的。他上下学的路上,挂在脖子上拽的再不能拽了。弄坏爷爷的木桶,就是想得到这个铁环。想着和二牛一样的拽一回。
爷爷总算动了木桶,给他做茶炉。铁环的事又让我上心了。我的殷勤爷爷是不晓得的,以为是在关心他的茶炉。直到太阳落山,爷爷用木棍敲了敲木桶,听了听声音,觉得泥巴凝固了。取下桶,慢慢地取下铁箍,桶子的木板散落了一地。茶炉的雏形便露了出来。爷爷小心地把木柱的大头往下抽取,炉子的空心像一个椎体,上细下粗。爷爷准备了几根粗铁丝,量着炉子的直径,铁丝剪开了几段。按着炉子的比例,插了进去,便成了炉刺。又和了稀泥上了光,补做了炉底。搁在堂屋的窗台上晾着。我跑前跑后地忙乎着,眼睛一直盯着两个铁箍看。爷爷企图把木桶恢复原状,散落的木板不听使唤似的,让他无法比对。
爷爷只好用绳子捆了木板,找个地方搁了。拿起铁箍准备搁的时候。我喊了,爷爷,我想耍铁环。爷爷看着手里的铁箍才明白了过来。笑着说,狗日的,我说咋这么轻劲呢?想着好事呢。爷爷扬起铁箍说,一个给你,一个留着,是你太爷的面面。爷爷亲自给我用铁丝曲了一个铁环的倒钩,推着铁环在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捋着稀疏的胡子,笑眯眯地看我滚着铁环耍。我说,爷爷,明天我要和二牛比赛呢。爷爷说,你要赢了他!我说,行!爷爷拿起锥形的木柱看了看。说,明早我给你削一个木牛(木制陀螺)儿,还要赢了二牛!我把铁环挂在脖子上,向门外跑着答应爷爷。行,我准能赢了他。
爷爷为了茶炉,舍了木桶。我因茶炉得到了铁环不说还得到了一个木牛。木牛三寸来高,二村来粗。看得出,爷爷是花了功夫的。用刃子一点一点地削着,很规则的一个上部圆形,下部尖锐的木牛儿。尖锐处还镶了一个小小的钢球。木牛上部的圆面上涂了红色的螺旋圈。木牛儿在布条鞭梢的抽劈下,飞快的旋转着,红色的螺旋圈,如同钻到地下的感觉。二牛,强强,也学着爷爷的样子,给木牛儿涂上了颜色。总比不过爷爷做给我的木牛儿。
爷爷的茶炉干透了。每到凌晨四五点。他就抱着茶炉,搁到炕头边,三叔忙着取柴禾,四叔忙着去端水,我喜欢去厨房端馍馍。馍馍是糜子面的碗簸簸。奶奶的糜子面碗簸簸是出了名的。糜子面开水烫过,再放了酵子,发过后,用碗簸几下,成型了像碗似的,贴在锅里。锅底立着一个柱状的瓦筒筒,倒入一瓢水。锅上捂了草盖。慢火烧着,半个钟头的样子。奶奶贴着草盖听听,有了滋滋的响声,便熄了灶膛的火,再捂上几分钟。掀开草盖,一股扑鼻的面香味迎面而来。爷爷的碗簸簸里和了洋芋泥,吃起来很滑刷。奶奶做了记号的,按了五个手印在上面。我偷偷地发现的。
从厨房到堂屋有一段距离,我总在碗簸簸的不同部位掐些下来喂进嘴里。爷爷发现了的,故意说,奶奶把馍馍没放好,叫老鼠咬了。爷爷吃馍馍很讲究,掐一小块,放进手心,整个手掌挨到嘴边,馍馍几乎是被舔食了进去。掉馍馍渣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见过爷爷吃馍馍的外人笑爷爷说,你这吃法,蚂蚁都会饿死。我喜欢看爷爷吃一口馍馍,押一口茶,还惬意的啊着。稀疏的胡子随着牙齿的咀嚼,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有时干脆转着圈的动着。真想上去拔拔爷爷的胡子,但不敢出手了。小时候是拔过的,他没生气。现在大了,倒不好意思了。
爷爷喝茶的功夫,大概需要一到两个小时。需看他的情绪了。如果农忙,或去远一些的山地,他就喝的有些草率,有些匆忙。往往是茶罐罐倒出茶的颜色稍淡,便停了下来。看着火炉里的火还旺着,就喊着厨房里忙着的奶奶,死恰来,你喝了,茶还没败。他便提着农具急急地出了大门。奶奶就喝着爷爷说的没败的,其实已经败了的茶。父亲时不时地也去蹭着喝几盅。奶奶就依了他。三叔,四叔蹭了过去,奶奶不依,还要说,年轻着呢,喝了会上瘾。
爷爷喝茶的功夫,其实在冬季,或者过年过节,人闲了,心也就闲了。喝茶的时间在中午过后。他守着火炉,坐在炕头边。炉子里总是三根柴禾。两根交叉着,一根随意的搭着。塞进去一些麻杆,或
者废书废纸,或者高档一些的推刨皮,做为引子,炉火很快就点燃了。三根柴禾总有一根先着完,爷爷再添一根,炉子里一直是三根柴禾。我也试着给爷爷生炉子,放了好多柴禾,冒着青烟,就是没有火焰。爷爷过来,捡出多余的柴禾。念叨着,火心要虚,人心要实。爷爷的侍弄,火焰就直直地冒了上来,舔着茶罐的底部,一只洋瓷缸子,有些粗,进不了火筒里,半面挨着火,半面在炉边上。 茶罐里冒出了小泡,眼看着沸水顶着的茶叶要溢了出来。爷爷移开茶罐,用一支筷子捣着,茶叶下去了,接着茶罐又搁到了火上。如此反复四五次,爷爷才端起茶罐,用筷子挡着茶叶,浓浓的,酽酽的茶汁倒进了茶盅里。熬罐罐茶或捣罐罐茶,也许就这样得名的。邻村的闫木匠送爷爷一只装了胶的铁质圆筒,让爷爷高兴了一阵子。他比划着,圆筒的直径和炉筒接近,三寸来的。他把胶筒的上盖剪去了三分之二的,剩余的钻了好多小孔,倒茶时不再用筷子档茶叶了。二叔知道了爷爷对罐罐茶的上瘾,托人在安口镇捎回来一只砂罐,带了二斤高档的茶叶。爷爷喝了,说有点菜水味,不再用了。 又喝着一斤两元钱的砖茶。但对砂罐很是满意。平时舍不得用,到有了来人。他就从条桌的支架上取了下来。熬着茶,说着话。说着砂罐是灵台工作的二后人从安口弄来的货。说者的脸上荡着自豪,听者也有了羡慕的目光。和爷爷年龄相仿的老人围坐在炕桌旁。茶盅不够用,就端起了大碗。少的可怜的一口茶,还要押着喝。他们的说笑声,总带了一些诡秘。或许在说着年轻时的一些风流韵事,见我们进去,总要换了话题。失态往往就藏在了皱纹里。爷爷的话题,总离不了抓壮丁当兵的事。说这个话题的时候,爷爷巴不得我们都能听到。嗓门总是提高了数倍。
爷爷婚后不到一年,就被抓去了。到了冯玉祥的部队,一年后他们到了平凉。我的太爷看了他,留给他一件羊皮袄。班长看上了羊皮袄,爷爷就大方地给了他。一天晚上,爷爷站哨的空儿就溜了,跑到部队旁的包谷地里蹲着,班长带着人追了一阵子,向天空放了几枪,走了。他白天躲在庄稼地里,晚上沿着庄稼地往西跑。到了六盘山下,从一个回族老人那里换了一套便装,回来了。回到家,我的奶奶过世了,留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儿子,就是我的父亲。后来爷爷又成家了,就是现在的奶奶,生了二叔,姑姑,三叔和四叔 爷爷说着,眼里总含着泪花。在座的老人就会岔开话题。说,现在好了,都过去了。来喝茶!
喝茶,说话,就是他们一个冬天的营生。就在这个时候,总有一些安静。不来人的时候,爷爷的双手不远不近地挨着炉子,好像在取暖,好像定格在了哪里。叔叔和孙子们跑前跑后地伺候着。奶奶停止了唠叨,围坐在炕旮旯里,静静地做着她的针线活。
也有不安静的时候。过完年,到了初三,就进入了上正时月。亲戚邻人来来往往。爷爷的茶炉一直燃着,茶罐一直熬着,接待着一拨又一拨的来人。尤其爷爷的舅舅家或着奶奶的娘家里来了人,上上下下就很忙乎。爷爷站在地上,亲自熬着茶,双手端着茶盅递给炕上的客人。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很小心。说话走路都是轻的,还要眼疾手快,看缺少了什么,便递了上来。客人就说,这娃灵光。爷爷就有了笑容。直到客人要走,爷爷弓腰,提着客人的鞋子递了过去,就差要给穿上了的地步。客人走出门,爷爷跟着,我们也跟着。到了村口爷爷还要送。客人拦劝着,爷爷硬要送到山上。等爷爷回来。茶罐罐几乎炖干了,发着滋滋的响声。爷爷把茶叶倒了出来,晾在了窗台上,等攒够了装进枕头里。
爷爷年事渐高,抱不动火炉了。四叔花了80元按了烤箱。烤箱里用的炭火,有了烟筒。不再烟熏火燎了。爷爷还熬着罐罐茶,吃着柔软的油千子,依然放在手心里,怕掉了馍渣似的舔着吃。稀疏的胡子有气无力地动着。后来馍馍要塞进茶盅里泡泡才能下咽。爷爷的胡子只能一前一后地动着。就在爷爷离世的那天,三叔熬了茶,扶起爷爷,茶盅挨着他的嘴唇,他勉强地吸允着,喝完了他的最后一盅罐罐茶。
爷爷走了。父亲从三叔那里讨来了爷爷的泥火炉。到了清晨,父亲坐在炕头边,烟雾缭绕,如同腾云驾雾般地享受着罐罐茶。看着他的影子酷似爷爷的样子。
我的失手,摔碎了爷爷的泥炉子。父亲的牛鞭抽在了我的身上,钻心的疼痛。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等我走出门的时候,方圆几百里的乡亲,都用着罐罐茶招待着我,只是缺少了泥炉,缺少了三根柴禾。取而代之的是炭火炭炉甚至还有了电炉。爷爷的罐罐茶便到了我的梦里。
柳振师首稿于2015年4月8日夜。新疆阿克苏。
作者简介:柳振师,祖籍甘肃静宁人。89年入伍。从事政工宣传,放映。阿克苏地区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工人时报》《辽宁青年》等当地报纸刊物。现供职于阿克苏地区文化艺术中心。 电话:13399972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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